大河报·大河客户端记者 杨书贞 实习生 张涵
一个自称与郑州市政府已签订合作协议推进老旧小区加装电梯的公司日前成为众多加梯业主关注的焦点。北京富通孝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河南分公司(下称北京富通孝宇河南公司)近期在郑州市金水区、中原区等多区老旧小区张贴告示称：“可以免费加装电梯，业主有偿乘坐，坐一次2~3角钱”。连日来，多位市民向记者求证“是真的吗?天上真能掉馅饼?”这个打着中国老龄协会旗号的助老电梯工程究竟什么来头?又是如何运作?记者一探究竟。
【现场】免费加梯，业主乘梯一次2~3角钱
10月28日，郑州二七区邮电四公司家属院大门口赫然贴上了一封《电梯安装免费进社区·致业主公开信》，几位老人看着这个盖着大红印戳的告示讨论热烈。
信中称，在郑州市创建文明城市社区网格化指挥部领导下，老楼加梯为“免费安装，有偿使用”，业主无需承担任何建设费用，由北京富通孝宇公司全额投资。负责加梯的规划布局、资金运作、工程建设管理、营运策划和后期营运管理。业主可以购买次卡、月卡、年卡三种卡品刷卡乘坐，如果办次卡，每次乘坐费用约2~3角钱。如果办理年卡，四、五楼业主仅需648元/年。
王先生表示：“太好了，竟然还能免费装电梯，我得空了打电话问问。”张老太则半信半疑：“还能有这好事?是真的吗?”几个老人各抒己见讨论许久。 同样的兴奋和疑虑也在郑州中原区汝河路电力小区家属院等郑州诸多小区上演。
【暗访】“我们在长葛已签约加梯1000台”
10月29日，记者以加梯施工队名义辗转联系上北京富通孝宇河南公司郑州区域负责人王总，在郑州市管城区经北二路一处简陋的写字楼里见到了他。
王总称富通孝宇公司实力雄厚，和中建一局公司签约总价不低于30亿元的老旧小区改造工程，“公司钱多得用不完”。因为已经与郑州市政府签订框架协议推进老楼加梯，所以手里项目很多。“要是想合作，100台起签，每台电梯收1000元环保金和相关管理费。”。记者粗略一算，签约100台加梯项目，仅环保金一项，施工队就要先期支付10万元。王总称：“我们没有预付款，不可能先给你钱。你们先交环保金就可以进场施工了。我们会根据施工节点分批次给你打款。目前长葛已经签约1000台加梯，你们随时可以进场施工。”
为证明“靠谱”，王总向记者出示了一份长达200页的“政府审批手续”。其中还有中国老龄协会老年人才信息中心2018年8月21日出具的《关于商请支持协助助老电梯工程的函》，上写着“为加强老年宜居环境建设，我中心实施助老电梯工程，并由我中心全资企业—— 北京孝宇养老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具体承办，请各单位予以协助。并该有该中心大红印章。
记者提出想看看富通孝宇公司与郑州市政府签约协议，王总反问记者：“没跟政府签约我敢这样做吗?等咱们签了协议我会给你看!”
既然免费安装，公司靠啥盈利?王总表示，北京富通孝宇河南公司盈利来源主要来自业主办卡、后期电梯广告费和财政补贴三部分。
【求证】涉事多方辟谣
1.中国老龄协会：“全是假的!”
10月30日，记者致电中国老龄协会老年人才信息中心进行核实。该协会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助老电梯工程，我们现在这边都在跟他们打官司，那是他们的私自行为，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和北京孝宇养老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没有任何协议，包括他们现在做的全是假的。”
据了解，去年7月中国老龄协会的直属单位——中国老龄协会老年人才信息中心多次发布郑重声明，对有企业以中国老龄协会名义在全国各地推广或发布广告，实施老旧小区电梯加装项目一事声明如下，1、信息中心没有参与主办或指导该项目，也没有出具过任何文件或函件，2、孝宇公司不是该项目的主办方和投资方，不参与该项目事务也没有该项目的投资计划，3、以信息中心有关该项目的文件或函件系伪造冒用，4，以信息中心、孝宇公司为名的推广均为虚假宣传。
2.郑州市加梯办：郑州市政府未与该公司签约
杨继刚主任表示：“近期也收到很多市民关于该公司的咨询。郑州市政府从未与北京富通孝宇河南公司签约，郑州鼓励社会资本进入加梯领域，但是这家公司从未到我们这里备案过，更没有和政府签约过。”
关于“长葛签约1000台加梯”，杨继刚表示：“没有这事!你想想一个县级市怎么可能一股脑出来1000台加梯项目，目前全省也才做了不超400台加梯。” 据他叙述，今年中旬已有加梯施工公司被“坑”，“当时是一个千台的加梯项目竞标，真的就有公司就去投标了，一台电梯交10万元保证金，结果到现在还没干上活，钱也要不回来就开始打官司。”
3.郑州12319城建热线：“郑州市创建文明城市社区网格化指挥部系伪造”
记者向郑州12319城建热线求证，寻找业主告知书中提到的“郑州市创建文明城市社区网格化指挥部”，接线员表示：“压根就没有这个部门”
【起底】北京富通孝宇：官司缠身，负面不断
大河报·大河客户端记者通过“企查查”查阅发现，北京富通孝宇公司和其河南分公司均在正常营业。河南分公司为今年4月23日成立，这两年还相继注册了信阳分公司和安阳分公司。就在今年7月~9月，北京富通孝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就被4家公司状告，案由是承揽合同纠纷、建设工程合同纠纷等，原告有上海、江苏南通的建筑劳务公司，还有以个人为原告提起的诉讼。
记者网上查阅发现，该公司网上负面新闻不断，在浙江丽水、在山东青岛、在河南信阳、在福建等均有当地权威媒体报道的负面新闻。
而王总称：“网上的公司都是假的，我才是真的”。而如何证明“自己是真的”，王总只说我能拿出营业执照。
【声音】业内专家揭秘“牟利套路”
郑州市电梯商会秘书长魏晓军表示：“哪有一家公司能垫资这么多来做加梯?!一两台免费加梯还有可能，但是数量多了就不符合正常逻辑了。如果这个事情真的这么好，政府都会出来大张旗鼓支持的。”
魏晓军向记者梳理“牟利套路”——给老百姓说免费装，与业主签合同，再拿着合同找施工方如加梯公司、土建公司等谈合作、设立“合作门槛”，向施工队收取保证金，盈利的重点在“拿到施工队的钱”。
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也告诉记者：“他对该公司此种运作模式研究了很久。这种运作模式往往是让施工方缴纳保证金等费用，然后垫资施工，待到承诺的付款节点，再对施工队‘各种挑剔’，比如没按图纸施工、相关指数不达标等名正言顺地拒付施工款。加梯涉及土建队伍、钢结构队伍、电梯厂家等，都或同样“被套路”。老百姓虽然不出钱但或许也会受侵害，你说基坑挖了施工队拿不到钱走了，小区这么一个大坑或者钢结构未完工，居民出行还是否安全?”
【最新】信阳一小区已“被套路”
业内人士的话在信阳一小区得到印证。就在近日，据信阳广播电视台报道，信阳市新七大道的和谐家园，眼前的加梯“半拉子工程”让单元门口满目狼藉。楼梯口到处堆满垃圾，入口处也垒起来一人多高的电梯外框架，并且用铁围挡围着，让本来就狭小的楼梯口更加拥挤。居民只能沿着两边用废砖瓦垫起的临时楼梯上下楼。而施工单位正是北京富通孝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该院业主称，去年在小区门口看到一张免费安装电梯的宣传单，宣传单上写着落实"全国老龄办“文件精神，为小区免费安装电梯，就信以为真。项目去年4、5月动工的，中间加上过年和疫情停工至今未动工。
据管理和谐家园小区的万达物业公司张经理介绍，当时业主们听说是免费安装电梯， 全体业主都签字同意，物业也感觉是个好事，所以就同意了。项目只做了几个基槽就停工了。如今，物业与这家公司谈了很多次，也想了很多办法，但是北京富通孝宇公司称：“资金跟不上，也不知道该咋办!。”
【政策】国家鼓励社会资本投资加梯
大河报·大河客户端记者查阅发现，2019年6月29日住房城乡建设厅、财政厅联合印发《加快推进既有住宅加装电梯工作的指导意见》(下称《意见》)指出，鼓励社会资本参与投资建设。鼓励房地产开发企业、物业服务企业、电梯生产企业、电梯安装企业及社会组织依法探索“谁投资、谁受益”“谁使用、谁付费”等新型商业模式，对既有住宅投资加装电梯，并通过刷卡使用付费等租赁模式获得收益，推动加梯工作。
郑州市加梯办杨继刚主任表示，这种加梯租赁模式在全国已有先例，但是不多，在郑州目前更是没有成功案例。他提醒广大市民和加梯从业者“擦亮双眼、慎重合作”。
来源：大河客户端 编辑：邱瑾